苦苓好好玩

 春天到了，山裡面到處開滿了色彩鮮豔的花，讓人目不暇給，行走步道時候經常得駐足讚嘆。泰雅小妹妹瓦幸更是熱情，只要看到一大片花海，乾脆就坐下、甚至趴下來看個過癮，我也跟著停下來陪她。

「怎麼樣？美嗎？」

「嗯，我今天才真的瞭解這句成語－心花怒放。」

「哦，是說你的心也像花一樣的盛開了？」

「不，是看到這樣盛開的花，我的心自然就打開了。」

「那就是山花朵躲開，心花也躲躲開囉。」小女孩可能不知道，此刻她的笑顏更像一朵春花，「那你有沒有想過：植物為什麼要開花呢？」

「那還用說，」她白我一眼，「當然是為了結婚啊。」

「沒錯，所以花就是植物的那個、那個….」

「生、殖、器、官，我知道，」瓦幸最氣我把她當小孩了，但她明明是，「所以植物才厲害吶，動物可以帶著牠的生殖器官跑來跑去，找對象結….算了，還是專業一點，說交配好了，可是植物卻一動也不能動。」

我被她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給逗笑了，「所以植物一定要在它開的花上面想辦法，不然就可能絕種了。」我蹲下來，指給她看路邊的非洲鳳仙花，「你看它的花朵底部有一根細細長長的、那叫距，知道裡面藏著什麼嗎？」

「我常看到蜜蜂鑽進去，裡面一定是有花蜜吧？」

「沒錯，」我輕輕撥開花朵，「你看，這裡面有花蕊，上面沾滿了花粉，雄的花粉一定得和雌花ˋ接觸，才可能生育後代，這就是植物的結婚….交配方式啦！」

「我知道了，植物為了要蜜蜂蝴蝶幫他傳播花粉，所以把花蜜藏在花的最裡面，這些愛吃鬼為了吃花蜜，身上就會沾到花粉，從這一朵飛到那一朵，就幫他們交配成功啦！」小女孩為自己的結論洋洋得意。

「對，因為有的花有雄蕊雌蕊，有的花有公有母，有的植物甚至也分公母，像你們家以前種的香蕉….」

「哈哈！我亞爸種了公的香蕉樹，好幾年都不會長香蕉，後來知道原因了還被我亞大笑了很多次….」小女孩每次講到爸媽的糗事就樂不可支。

「好，那不管怎講，植物要開花，靠昆蟲幫他們傳播花粉來傳宗接代，可是為什麼每種植物的花都長得不一樣呢？大家都一樣不就好了，幹嗎那麼麻煩？」

「幹嘛那麼麻煩….」瓦幸的大眼睛轉呀轉的，站起在花叢中走來走去，自己就像一隻小蝴蝶，「我知道了！不同形狀的花，可以讓不一樣的昆蟲進去，這樣才會確定他會把花粉傳給和自己一樣形狀的花呀！」

「真是太聰明了！」我不禁舉起了大拇指，「對啊，要不然昆蟲沾了玫瑰的花粉去傳給百合，不就白搭了嗎？」

「哈哈，說不定會配出一種百合玫瑰來哦。」

「所以達爾文在ㄧ百年前，在非洲的馬達加斯加島，看到一種花距有30公分 長的蘭花時，他就斷言說這個島上一定有種蝴蝶或是蛾，牠的口器會有30公分 長。」

「喂，那太誇張了吧？我知道蝴蝶的口器可以捲起來像吸管那樣，但是30公分 不是比身體還長了嗎？」

「結果在幾年前，國家地理雜誌拍到了，那裡真的有一種彗星蛾，口器真的有30公分 長。」

「太酷了！」小女孩伸伸舌頭，又捲了起來，「也對，如果沒有這種蛾，就沒有人能替這種花傳播花粉，那它應該也早就絕種了，啊不過….」

「不過什麼？」看到她的濃眉又皺了起來，我知道又有新的問題在那小腦袋瓜裡產生了。

「不過花要吸引蜜蜂蝴蝶這些昆蟲，就要靠顏色漂亮、或是花朵很香，但是如果不美又不香的….」

「對啊，你看這個，」我指給她看路邊的冇骨消，「這種花白白的、又小小朵的，一點都不吸引人，誰要理它？但是你注意看其中有一些黃黃的、裡面裝滿花蜜的蜜杯….」

瓦幸幾乎整個人都埋到花叢裡了，「對耶！有這些蜜杯，就算你不美也不香，蝴蝶也會自動上門來的。」

「這就是告訴我們呀，如果你長的不夠漂亮，服務就要好一點。」

「呵呵呵，馬罵又在搞笑了，那這種呢？」

我看到小女孩指的華八仙，又是一個現成的好例子，「這個花也很小、黃黃的、沒什麼香味….」

「什麼黃黃的？這明明是這麼大朵的白花！」

「看清楚，黃的才是花，」我把她拉近一點，「白色的叫做托片，連花萼花蕊都沒有，只能算是假花，你看，上面還有好像是葉脈….」

「真的耶！啊對了，聖誕紅也是一樣，那個紅色的也不是真的花，上面黃黃小小的才是花，它們幹嘛騙人？」

「不是騙人，是騙蟲，這樣遠遠一看，不是好像開了很多花嗎？還很像一隻隻翩翩起舞的蝴蝶，就可以吸引到幫它作媒的昆蟲啦，這就是告訴我們….」

「告訴我們，如果你不夠漂亮，就要會穿漂亮的衣服對不對？」

「嗯，可以這樣講，還有像杜鵑花有沒有，花朵裡面好像有人灑了紅色的液體在上面，你知道那是什麼？」

「嗯，看起來好像…..是花蜜嗎？」

「哈！騙到你這隻小蟲了！對，那樣子讓它看起來好像花蜜濺得到處都是，其實並沒有，只是吸引蝴蝶的表面功夫而已。」

「那我又知道了！這就是告訴我們：如果你不夠漂亮，就要會打扮、會化妝，呵呵呵。」小女孩開心的笑了。

「說的也沒錯，那像這些小白花，」我指著樹上纏繞的台灣何首烏，「以上的條件它們一樣也沒有，這只好盡量多長一點、形成一大片，好吸引注意囉。這又告訴我們什麼呢？」

「告訴我們：如果你不夠漂亮，就要多幾個集合起來，像S、H、E、？」

「哈哈哈！那可是你說的，我倒覺得她們蠻漂亮！」我放聲大笑，花朵們也跟著輕輕顫動，彷彿在應和我的笑聲，小女孩自己也覺得有趣，咯咯的笑個不停。

好不容易停了下來，我又想到問題「考」她，「那我問你，海芋是白的，不鮮豔，又不香，甚至還有一點臭臭的，那誰要幫他傳花粉呀？」

「對厚，我知道同學家種海芋是用人工授粉的，可是原來在自然界，誰要幫他傳粉呢？」

「計時五秒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、嘟－沒有回答，」我用力向她吹一口氣，代表乾冰，「參賽者淘汰！」

「淘汰就淘汰，」小女孩嘟起了紅紅的嘴唇，「那你也要公布答案啊！」

「答案是－蒼蠅！」

「嗯！髒死了！」瓦幸裝出嘔吐的樣子，「人家最喜歡海芋了，那麼聖潔、那麼高貴，居然是蒼蠅....」

「喂，你不要種族歧視，蒼蠅也是有功勞的，還有不少植物靠它傳播呢。那這又告訴我們什麼呢？」

「告訴我們....」他忽然露出詭譎的神情，一定又要耍詐了，「就是你如果不夠漂亮，就不要太挑，向我馬罵這種又老又囉唆的也可以－」

「你－」我跳了起來，她卻早已飛奔到花叢的另一端，「你不要種族歧視，我馬罵也是不錯的，會走步道、還會講笑話，還會....你還會什麼呀？」

「還會老鷹抓小雞！」我一個箭步衝上去，抓住小女孩的衣領，把她提了起來，「看你還敢不敢笑我？」

「不敢不敢了！皇上饒命！」瓦幸又在學電視上的耍寶了，我把她放了下來，安靜不到三秒鐘，又有話說了：「你年輕的....現在也還年輕啦，」話轉的還真快，「以前更年輕的時候有送過花給女生嗎？」

「嗯，有啦，不過我都是摘的，不是買的。」

「那還用說？你這個小…」看到我瞪她才又改口，「你很節儉啦。但是我還是要說羞、羞、臉。」

「送花有什麼好羞的？你怎麼那麼幼稚？」

「當然羞啊！你不是說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嗎？那你這個男生幹嘛拿生殖器官來送女生？」我正要分辯，她卻喋喋不休，「為什麼你不送樹枝、不送葉子、不送果子，偏偏要送花呢？」這個歪理需要導正，但我來不及插嘴，「那就表示你們男生送花是想跟女生生殖嘛！對不對？羞不羞？」

我被小女孩一連串搶白弄得好氣又好笑，「也許是吧，不過如果瓦幸的亞爸當初沒有送花給你的亞大，那今天也就不會有你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小女孩啦，對不對？」

「嗯，好像是哦，」她終於想通了似的點點頭，一回頭又奔向那一大片盛開的花海，「大家加油啊！每一朵花都要繁殖成功，要養出很多很多可愛的小孩哦！」

一陣清風吹來，花朵們紛紛搖擺起身體，舞弄著身邊穿梭的蜂蝶，它們一定都聽到小女孩真摯的心願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