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苓好好玩

漫步在武陵，高高的松樹聳入藍天，特別有一種蒼勁的氣息，泰雅小妹妹瓦幸抬頭仰望，「松樹長得真帥！」

「是嗎？松樹是帥哥，那有不帥的植物嗎？」

「有啊，像那些歪七扭八的藤，就比較像….無賴；杉樹很整齊，像是乖寶寶；松樹不但長得帥，還會唱歌。」  

「唱歌？難道松樹是張學友、還會唱歌？」

「會啊，你聽！」走入煙聲瀑布步道口的森林，小女孩要我仔細聆聽，一陣陣的風吹過松林樹梢的聲音，像很遠處的、幽微的海浪聲，古人叫它「松濤」，瓦幸說是松樹唱的歌，「我亞爸說，心裡沒有事的人才聽得見松樹的歌聲。」

「那你知道松樹帥哥有哪兩種嗎？」

「知道啊，二葉松和五葉松。」她很快從地上撿起兩種乾枯的松針，一束兩枝的，和一束五枝的。

「那如果是一束三枝、或者四枝的呢？」

「那就是三葉....不對，是五葉松斷了兩枝針，」她縮起脖子，吐了吐舌頭，「差點又被你騙了。」

「不要老是懷疑我騙你嘛！來，我告訴你二葉松和五葉忪還有什麼不同，你知

道嗎？它們一個是白派、一個是紅派。」

「為什麼？它們外表看起來都是黑黑的樹幹、綠綠的葉子呀！

「因為二葉松的英文叫RED PIE，五葉松叫WHITE PIE，所以每年過年的時候，它們都來個紅白對抗呢！」

「哈哈！你又在吹牛了！松樹雖然會唱歌，也不是歌星吧？」瓦幸被我逗笑了，「再吹啊，還有嗎？」

「還有啊，它們一個是黃山派、一個是華山派。」

「哇！連武俠小說都出來了，你也太誇張了吧？」

「真的啊，我去過中國大陸的黃山，那裡長的都是二葉松；還有一種五葉忪叫做華山松，所以我這樣講也沒錯啊。」

「好吧，反正我也沒去過，揭不穿你。」小女孩不太甘心，可又顯得興致勃勃。

「還有喔，二葉松信佛教，五葉松信回教。」

「哇！這太離譜了！這下看你怎麼編？」

「因為二葉松只有兩針，是一夫一妻；午夜松是五枝，一夫四妻，所以一個是佛教徒、一個是回教徒(註)。」

「哈哈哈！太好笑了！」瓦幸笑得彎下了腰。

「那因為二葉松是一夫一妻，身體比較好，所以木頭很堅硬，可以做很好的建材，古人說：水中千楓，空中千年松，意思就是松木可以很持久。至於老婆太多的五葉松身體就比較差了，只能做做紙漿啊什麼的....」

「哈哈哈！」瓦幸忽然止住笑聲，很認真的說，「雖然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，但是這樣一講，我就通通記住了，要是學校的老師都像你這樣就好了。」

我點點頭，心想教室裡的教材可不像大自然那麼隨手可得，又能隨興所至的發揮，不過要是孩子們都能在大自然裡上「自然」課，應該會「自然」得多吧？

「你看這二葉松不是在樹上連著、枯死了掉在地上也連著嗎？所以我們以前有位國家公園的解說員就做了一首情詩:不要送我玫瑰花，花枯葉落兩相離；請你送我二葉松，生生死死不分離。怎麼樣？有沒有很浪漫？」

「噁....」小女孩原本要翻白眼的，終於還是點點頭，「好啦，有一點感人啦。咦？那以後情人節馬罵你就不必花錢買花，只要撿二葉松的松針松女朋友就好了！」

「對厚，那如果....」我撿起一枚松針，單膝跪地獻給瓦幸，「那麼如果以後你男朋友也送你二葉松....」

「我會感動....」她假裝感激涕零，卻做了個鬼臉，「我會踢他屁股，小氣鬼！」她作勢一踢，立刻像小松鼠般溜進松林裡了。

不久又探出頭來，還真像小松鼠，「為什麼松樹底下只有松針，很少有其他的草呢？」

「嗯，你真聰明，耳聰目明，」我不能不嘉許她伶俐的目光，「因為松針會分泌一種化學物質，簡單講就是有毒的，讓別的植物長不出來，才不會搶了將來小松樹要在這裡長大的地盤啊。」

「哦，這麼說松樹還是個偉大的媽媽囉?」

「沒錯，你看樹上那些松果，」我指著滿樹纍纍的松果，「松樹媽媽把種子放在松果裡，會放很久很久，有時候還會超過一年哦，它一定要等天氣啊溫度啊濕度啊....各種條件都合適了，才把裡面的種子放出去。」

「嗯，別的樹果子都沒有長很久，不像松樹媽媽這樣辛苦懷孕，跟我亞訝一樣，是很偉大的哦！」

「還有啊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，」我故意放低了音量，瓦幸湊過來，「松樹還會放火哦。」

「騙人！樹又不會動，怎麼會放火?」她的小腦袋瓜搖得跟鈴鼓似的。

「真的!我問你，森林火災有哪三種原因？」

「我知道，上次林務局伯伯有跟我說，一個是天然的，像閃電打到樹木燒起來啦；一個是人為的，就是有壞人故意放火；還有一個....就是....」

「就是樹木自己放火啦!你知道，森林裡的樹木競爭是很激烈，有時候搶地盤搶不過人家，乾脆放一把火。」

「可是....」瓦幸仍然半信半疑，「松樹又沒有打火機或是火柴，要怎麼放火？」

「你以前不是也講過，松樹上面有油脂嗎，再加上那麼多松針做燃料，天氣很熱、很乾燥的時候，可能樹枝互相摩擦、摩擦，哄！就燒起來！」

「燒....可是，那松樹自己不也燒死了嗎？」

「松樹皮比較厚啊！」我敲著身邊的一棵二葉松，「火如果不很大，別人燒死了，它可能沒事。萬一火太大了，就算它燒死了，它的松果裡面的種子，也就是它的孩子們，劈劈啪啪都迸出去，不是又可以搶先找到地方生長了嗎？」

「哇！比火炭母草還厲害，不只犧牲外表，連生命都可以為孩子犧牲耶，真是偉大的媽媽。」

「所以你以後也不用送你亞訝什麼母親節禮物了，你也可以送松針啊。」

「對啊，我上次自己畫卡片、畫得好辛苦，」小女孩歪著頭，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，「我如果送亞訝兩根松針當禮物，不知道她會不會很感動？」

「感動？可能是感冒吧？說不定會踢你屁股呢。」我作勢一踢，瓦幸卻早已像風一般的溜走了，只有響亮的笑聲，像滿地松針一樣灑落在林道上。

（註）回教徒所謂的「一夫四妻」其來有自：其實是因為阿拉伯世界連年征戰，造成大量寡婦，而當時回教婦女多無獨立謀生能力，為了照顧她們生活，才有讓男人一個可以娶四個妻子的「風俗」，而且他必須完全平等對待所有妻子，例如大太太有一棟房子，那麼其他每個太太也都要有一棟房子，和一般中國傳統的「三妻四妾」精神完全不同，而目前回教徒絕大多數也是一夫一妻，在此引用，只是為了便於記憶的趣味說法而已。